热浪像打翻了的蒸笼,宁波七月的地面烫得能煎鸡蛋。老张抹了把汗,后脖颈的汗珠子顺着脊梁骨往下淌,小孙子在婴儿车里蔫得像晒蔫的菜叶子。手机突然弹出推送——徐凫岩森林嬉水节的海报上,翠绿的山林间飘着七彩泡泡,瀑布像条银链子挂在悬崖上。他戳了戳媳妇:"这地儿中!明儿就带崽去当回水猴子!"
盘山公路扭得像麻花,车窗外的毛竹林沙沙响。三岁的小土豆突然扒着车窗喊:"爷爷快看!绿巨人吐口水啦!"全车人笑得直抖——原来是把悬崖瀑布看成了科幻片。转过最后一个弯,凉气突然顺着车窗缝钻进来,混着青草香的风扑在脸上,老张深吸一口气,肺里像塞了满把薄荷糖。
溪水清得能数清水底的鹅卵石,小土豆穿着恐龙泳衣在水里扑腾。城里带来的水枪还没拆封,就被隔壁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塞来个瓢:"叔!泼水节要啥高级装备?"话音没落,一瓢水从天而降浇得老张透心凉。抬头看见媳妇举着手机狂笑,镜头正对着他滴水的下巴颏。
玻璃栈道比想象中还刺激。老张贴着岩壁挪步,脚下三百米的深渊里,树梢小得像绿豆芽。小土豆却蹦跶着往前冲,突然指着玻璃下的山崖喊:"爷爷快看!老鹰在咱脚底下飞呢!"这话引得后面穿汉服拍照的姑娘们集体腿软,有个直接坐在玻璃上耍赖:"不走了不走了,这哪是栈道,分明是断头台!"
攀岩教练阿亮皮肤晒得黝黑,给老张系安全带时露出手臂上的瀑布纹身。"C线要穿瀑布?"老张咽了咽口水。阿亮笑着指悬崖:"去年有个上海来的白领,爬到半道让瀑布浇懵了,挂在钢索上唱《青藏高原》。"最后选了A线的老张爬到终点,正遇见那个传说中的白领——现在已经是常客,正带着新女友在瀑布前比心自拍。
房车营地飘着烧烤香,小土豆在魔网区认识了新朋友。两个小崽子在彩色网格里钻来钻去,活像掉进蜘蛛网的小甲虫。老张躺在露台的躺椅上,看夕阳给云海镶金边。媳妇突然捅他:"快看家族群!"二姨发了段视频——七十岁的老爷子坐在溪水里啃西瓜,配文"城里空调费电,不如山里天然大冰箱"。
夜幕降临时,露天电影正在放《龙猫》。小土豆裹着毯子问:"森林里真有这么大的猫咪吗?"老张指着远处晃动的树影:"你听,那哗啦啦的响动,说不定就是龙猫在踩风箱。"孩子睡着后,他和媳妇溜达到溪边。月光下的溪水像流动的水晶,对岸有对小情侣在放河灯,姑娘的碎花裙摆沾了水,在风里一飘一飘的。
次日清晨,老张被鸟叫声吵醒。推开房车门,看见小土豆蹲在草地上数蚂蚁,晨露把他的凉鞋染得深一块浅一块。管理员老李正修剪草坪,电动剪草机的嗡嗡声里混着山雀的啁啾。"这儿的负离子浓度是市区的两百倍。"老李的宁波话带着山里的土腥味,"住久了,连打呼噜都带着松涛声。"
返程时车载冰箱塞满了山货,小土豆怀里抱着个松果做的工艺品。后视镜里,徐凫岩的轮廓渐渐模糊,媳妇突然说:"等八月最热的时候..."老张默契地接话:"再来当回野人。"轮胎碾过晒化的柏油路,空调口吹出的冷气带着塑料味。小土豆在后座突然冒出一句:"明天幼儿园要交暑假见闻,我就写《我和瀑布打架赢了》!"全车人笑作一团,挡风玻璃上,树影斑驳得像流动的绿琥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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